觀察力的培養            文／王瓊璜

    作家海崙凱勒曾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給我三天，讓我看看。」海崙凱勒是個天生的盲人，從小就不知道世界是什麼樣子，她多麼渴望能看看這個世界，所以她說：「只要給我三天的光明就行，三天以後，我可以再回到那無邊的黑暗。」有一次，她問一個剛從河邊散步回來的人：「河邊的樹葉是什麼顏色？」那人答道：「啊！我沒注意。」她對此事表示非常的惋惜，因為那人有一雙明亮的好眼睛，卻沒有好好的珍惜、利用。海崙凱勒在這篇文章中指出了耳聰目明的人最常犯的毛病，就是心不在焉。這是多麼發人深省的一篇文章啊！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東西是我們常見的，有很多聲音是我們常聽的，有很多味道是我們常聞的，有很多事物常使我們感觸良多，但由於人們經常沒有仔細的去看它，用心的去想它，以致所得的印象不深，一旦提起筆來，往往不知如何描繪它們，只能浮光掠影的淺述，如此寫出來的文章，如何能深刻逼真？如何不平淡無味？

    我們自出生以後，就一直在觀察中學習，在觀察中養成生活能力。對一件事，要能觀察仔細，才能透徹了解；透徹了解後，自己才能有所作為。寫作文亦復如是，經過縝密的觀察而致徹底的了解，就等於培養了創作的靈感，有了靈感，就不會文思枯竭，無話可說了。何況「大塊假我以文章」，日常生活中的林林總總，無不是寫作的好材料；平凡的事物中，常常隱含著不平凡的道理，只要我們肯去發現、去細看、去體察、去體悉，則動筆寫作，必能左右逢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

    觀察包括六種要領：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感覺。以「遊海水浴場」這個題目為例，我們用這六種要領來觀察：一、海灘上遊客如織，五光十色的泳裝，把海灘點綴得很熱鬧。（這是運用視覺）二、海浪澎湃，一波接著一波，不斷的拍擊著岩石，與戲水遊客的笑聲、叫鬧聲，正合奏著一曲大自然的樂章。（這是運用聽覺）三、海風徐徐吹來，送來大海特有的味道––陣陣魚腥。（這是運用嗅覺）四、游著游著，突然一陣急浪打在臉上，喝了一口海水，好鹹呀！而且還帶點兒苦澀。（這是運用味覺）五、用手捧起細沙，沙粒從指縫間滑漏，給人一種輕輕柔柔的感覺。（這是運用觸覺）六、玩了一天，雖然肢體疲累，但內心卻快樂充實。（這是心的感受）

    如果把這些觀察所得連接起來，就會是一段很生動的描述。若想讓學生在寫作上有所突破，教師可引導學生善用這六種要領去體察、洞悉周遭的事物，那怕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很細緻的小物品。以下是筆者常用的幾種引導方法：

一、請你猜猜我（他）是誰：引導小朋友仔細的觀察某一動物或某一物品，找出它的特色來加以描述，但描述時不可以透露出這個動物或物品的名稱來，好比：

1.我有很多顆牙齒，別人的牙齒都是白的，我的牙齒卻是黃的；別人的牙齒是用來吃東西的，我的牙齒卻是被別人吃的。不管大人或小孩看見了我，都叫我「叔叔」，我覺得很高興。不過，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叫我的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都是「叔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2.我是世界上最高的動物，我的腿和脖子特別長，身上有淺黃色的毛，上面有淺褐紅色的斑點，跑起來十分快速。由於腿太長，所以我喝水時，必須將前腿彎曲或擺開，真是不方便；但由於我的脖子特別長，所以我很容易就吃到樹上的嫩葉，而且如果有敵人入侵時，遠遠的我就可以看到。聽說小朋友最羨慕我的長脖子了，他們說：「有了長脖子，考試時就不必辛苦的念書，只要偷看別人的答案就可以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3.一到過年，爸爸媽媽就好頭痛，因為他們必須幫我買好多雙好多雙的鞋子，你知道我是哪一種小蟲子嗎？

4.我的身軀好龐大，還有一根粗粗長長的鼻子，我可以用它捲東西吃，也可以用它汲水喝，有人說它像消防車上的橡皮管，也有人說它像一條大蟒蛇。曾經有四個瞎子想知道我的模樣，就用手摸摸我，一個說我像棍棒，因為他摸到了我的鼻子；一個說我像畚箕，因為他摸到了我的耳朵；一個說我像牆壁，因為他摸到了我的身體；一個說我像掃帚，因為他摸到了我的尾巴。我到底像什麼呢？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這樣的寫法很適合引導中、低年級的小朋友，讓他們找出動物或物品的特色，再以「自述」的口氣將其介紹出來，如此文章就不會漫無重點，而且內容生動有趣。

    再者可引導小朋友描寫班上的一位同學，或是任何一位大家都認識的老師，全都寫完之後，請小朋友將內容念出來，讓大家猜猜那是誰，並一起評審描寫的內容與被描寫的那個人像不像？如果不夠像，應該如何補充形容會更好？

    通常小朋友在做這樣的描寫時，很容易犯兩種毛病，一種是「見樹不見林」，亦即對人或物細部的描寫非常成功，可是看完整篇作品時，卻不能給讀者一個「整體」的認識。好比將一個人的志向、個性、喜好都介紹了，卻忘了介紹這個人的性別、年齡、高矮及容貌，使讀者無法在腦海中描繪出那個人完整的輪廓。因此，教師可以告訴小朋友一個描寫事物的原則，即是由大而小，由整體而局部。也就是先從大處做整體外觀的描述後，再作細部、局部的描摩，使讀者循序漸進，有一個明確的印象。當然反之亦可，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合理的次序。

    另一種常犯的毛病是條理不清。許多小朋友在描述時常常會突然加入一些不相干的東西，好比「那個人有一頭長長的頭髮，她的門牙掉了，頭髮上綁著紅色的蝴蝶結。」前後都是描述頭髮，中間卻突然插入「她的門牙掉了」，這樣的寫法會給人混亂的印象，不容易得到統一的概念。或者開始先說那個人的外貌，接著說那個人的嗜好，然後說那個人的專長，接者又說那個人的外貌，這一樣會給人很突兀的感覺。教師可引導小朋友描述的類別要集中，如先形容外貌，再說性情，接著介紹嗜好等等，這樣才會給讀者明晰、有條理的印象。

二、寫「豆豆日記」：二年級的自然科中有「種豆」的單元，筆者就曾經帶著孩子們親自墾地、播種、澆水、施肥，天天觀察豆子的成長，並將其寫成日記、畫上插圖，前後約六十天，日記寫了十七篇。這次的經驗讓筆者甚是難忘，孩子們更是獲益良多。師生之間透過實際的操作，運用五官去接觸、認識、欣賞、了解、親近大自然，體會生命的脈動，其中之喜悅與感動，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以下摘錄小朋友的日記內容讓大家分享：

1.白色的芽冒出來了，小小嫩嫩的芽看起來很可愛。小豆子，你要努力的加油，快快長大，來看一看這美麗的世界。

2.豆子長出兩片嫩嫩的綠葉，豆瓣也隨著嫩莖冒出泥土，小豆子長大也長高了。小豆子，你的樣子好可愛，我每天都會來看你，希望你明天又會長大一些。

3.今天放學的時候，老師帶我們去看豆子，我發現豆子已有十公分高了，而且又多了三片葉子，豆莖也比上次觀察的時候粗。小豆子，你要多喝水，多曬太陽，才能健康長大。小豆子，你有沒有聽見風伯伯的加油聲？我們一起努力吧！

4.今天暖暖的太陽照亮了大地，小豆子，你一定覺得很溫暖吧！我告訴你，你已經長了二十公分，莖節長了三公分，葉子有二十三片，最先長出的兩片葉子也變得好大。今天我們全班幫你們搭棚架，你可要努力的往上爬，才能看見藍天和白雲。

5.小豆子，今天我發現你又長高了，身高是六十七公分，莖節已有十公分，而且葉子太多片了，我們沒辦法幫你算。小豆子，你爬得好高哦！像爬上了救火的雲梯一樣，你是不是也想當救火小英雄呀？我看你纏繞的技術，就算風來吹，雨來打，也不容易把你打垮了。

6.小豆子，今天我們再用尺量一量你，發現你竟然長了一百零五公分，已經快爬到棚架的頂端了，葉子很綠也很多，整株看起來很健康。小豆子，你還要爬多高呢？會不會像傑克與魔豆故事中的豆苗，會爬到天上去呢？小豆子，你要努力唷！等你開花的時候，風伯伯會唱歌給你聽，蝴蝶姑娘也會和你作朋友。

7.豆子今天有一百一十七公分了，莖節也長得很長，豆莖是逆時針方向往上攀爬，老師說你是一種蔓性植物。小豆子呀！你到底還要爬多高呢？你可不要忘了你還得開花、生孩子唷！如果你真的要爬到天上去，我們就得幫你一直把棚架搭到天上。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爬得太高，要不然我們就要累死了。

8.豆子今天高一百七十公分了，也開了許多粉紅色的美麗花朵，真像一隻隻漂亮的蝴蝶。書上說，豆子開的花大部分都是蝶形的，還真是一點都沒錯呢！小豆子們呀！你們長得還真像一大片的森林，好茂盛，好熱鬧啊！

9.下了幾天雨，今天總算放晴了。小豆子，下雨時，你是不是已經把這星期的水都喝光了？千萬不要喝太多，因為你有可能會拉肚子。

10.今天去看小豆子，我們又有了新發現，就是你已經爬到別的竿子上去了，真不知道你爬到你同伴的竿子上幹什麼？難道你想在爬回土裡嗎？或是想跟同伴打架？我真希望你們不要打架，可別忘了你在生孩子喔！

11.等了好久，豆子終於長出豆莢來了，小小的豆莢顏色是淺綠的，一個一個的豆莢掛在莖上，好像是可愛的小耳環。

12.豆子今天高約二百二十五公分，豆莖上開滿了許多粉紅色的小花，也長出了更多小豆莢，先長的豆莢已經慢慢變大了，整個棚架上看起來很熱鬧。以前我都是在書上看到豆子，現在卻可以天天看著豆子長大，天天幫豆子澆水，這樣的感覺真好。

13. 可愛的豆莢已有六公分長了，剝開豆莢，裡頭大的有七顆的小豆子。有些豆莢彎彎的，好像一個個綠色的月亮，又好像一艘艘綠色的小船，真可愛。

14.今天老師摘了好多豆莢煮給我們吃。小豆子，我們把你摘下來，你願不願意？你有沒有生氣呢？豆莢吃起來甜甜脆脆的，可能是因為豆子是我們自己種的，所以覺得特別好吃，一定是我們和豆子有了感情吧！

15.小豆子，謝謝你這段時間讓我觀察你，帶給我美好的學習時光。我還要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老師的用心，因為有好天氣，有肥沃的土壤，才能讓豆子長得高，結了很多的豆莢；有老師的辛勤的帶領，我們才能快樂的學習、成長。

    看到二年級的小朋友有這樣的表現，你內心是不是蠢蠢欲動，想要試試看呢？其實不難，除了種豆外，種花、養蠶寶寶、養白文鳥，或養小雞….等，都可以做類似的觀察記錄，小朋友的表現常會讓我們驚喜萬分喔！

三、尋找春天：春假前，筆者為一年級的小朋友設計了一份學習單，內容如下：「時令已進入三月底，陽明山的花季已經開始了，大家都說春天來了。春天到底在哪兒？在滿樹殷紅的櫻花樹上嗎？在花團錦簇的杜鵑花上嗎？在冒出新綠的枝椏上嗎？在嫩綠的小草上嗎？在輕快奔竄的溪水中嗎？在翩翩飛舞的花蝴蝶身上嗎？在暖暖的陽光中嗎？在霏霏的細雨中嗎？在校園裡生意盎然的豆苗上嗎？在剛從冬眠中甦醒過來的小動物身上嗎？請小朋友利用春假期間，和爸爸、媽媽帶著照相機到郊外找春天，把春天用照相機記錄下來，再把它貼在十六開的粉彩紙上，並加以說明，如『春天在枝頭唱歌的小鳥身上』、『春天在我和妹妹紅冬冬的臉頰上』、『酸溜溜的梅子是春天的滋味』、『美麗的色彩是春天的裙擺』……等，並發揮你的藝術天份，把畫面美化，再加上封面及封底，封面上寫著『春天在哪裡？』及作者名字，再裝訂成冊，就是一本最有創意，最可愛的書了。」

    之所以設計這個學習單，就是不希望家長及孩子們浪費了大好春光，讓家長引領著孩子實際去觀察、找尋、欣賞春天，實際去體會春天中萬物欣欣向榮的景象，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啊！當然筆者亦了解這樣的作業一年級的小朋友不可能獨力完成，大部分皆得家長代勞，但是在整個過程中，教育的目標不就達成了嗎？

    這樣的作業其實中、高年級的小朋友亦可適用，只不過在文字的敘述上，可要求更細膩、更深入、更豐富。試試看，家長及孩子們的潛力可不能忽視喔！當你捧著孩子們交來的作品時，保證令你感動莫名，笑逐顏開呢！

四、傾聽自然的聲音：學了再多的知識，如果缺乏直接的體驗，那些知識永遠都只是一種空泛的概念，就好比一個人如果從不曾捏過泥土、踏過溪澗、坐在林野樹下靜靜聆聽風兒撥弄樹葉的聲音，那麼要他真正的從內心產生關愛自然的信念是不太可能的事。在我們生活的周遭，其實一直充斥著各種聲音，只是我們常對這些聲音聽而不聞，要不就是充耳不聞，忽略了這個重要的本能。實則一個聽覺靈敏的人常常可以聽到或比較快的辨別到某種聲音所代表的意義，對寫作而言助益甚大。教師可以請小朋友閉上眼睛，仔細的聽周遭的聲音五分鐘，然後記下所聽到的聲音，小朋友將會發現有太多的聲音是平常不曾察覺的。也可以請小朋每天記錄放學回家時爸媽對他講的第一句話，或家人有趣的對話。筆者最喜歡帶著小朋友到大樹下，或草地上，讓小朋友或坐或躺，靜靜的聆聽。如此久而久之，小朋友的心思會更沉穩，觀察力也更見敏銳。譬如有一次，筆者讓小朋友寫出世界上最小的聲音，小朋友的表現真令人嘆為觀止：

1.螞蟻爬行的時候，揚起微微的塵煙，並緩緩落下。

2.蝴蝶拍著翅膀，停在小花瓣上。

3.一片花瓣緩緩飄下，經過滿是塵埃的空氣，落到青青綠綠的草地上。

4.樹裡的汁液，經過樹枝，慢慢流入樹葉。

5.蒲公英的種子，被風輕輕吹走，經過一片綠綠的草地，越過靜靜的溪水，落在鬆鬆的泥土上。

6.功課寫得很晚，趴在桌上小睡片刻，媽媽小心翼翼的幫我蓋上外套。

7.深秋雨後，楊柳樹上的一滴小水珠，劃過寧靜，落在水波不興的湖面上。

8.九二一地震時，被壓在瓦礫堆下的災民，臨死前的求救聲。

    但在這兒，筆者要特別強調「內心的感受」，蓋眼、耳、鼻、舌、身之感受後乃人類之本能，是大同小異的；但若能在前五種官能的感覺後，進而用一顆纖細、敏銳的心靈來感受、來體悟，寫出來的文章一定更具內涵、更有深度、更耐人尋味，也才是上乘的作品。人類之所以能成為萬物之靈，也就在人類有「心」。一個有心的人，可以自沈默中感受到宇宙的脈搏，聽到宇宙的心跳；一個有心的人，可以從一個人的言語、眼神、表情或某件平常的事物，甚至從自然界的花開花落、不息的流水、四季的遞嬗……等，體悟出其「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進而豐富了自己美妙的人生。教師只要「有心」的善加引導，小朋友定能成為「有心」的人，如此，寫出來的文章也一定更具意義，更富內涵。以「吃午餐」為例，一個「有心」的小朋友，會從飯盒中的飯菜，聯想到母親的愛心，父親賺錢養家的辛勞，農人的「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等等；以寫日記為例，一個「有心」的小朋友，他除了會記載事情發生的原因、經過外，也一定會寫出內心的感想、看法，或反省自己的行為，或探討事情之所以會發生的前因後果……等。

    總之，要寫好作文，觀察力的培養實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任何人或事，我們都得隨時隨地用心，作有意的觀察：要用眼睛細看，從細處著眼；要用耳朵細聽，聽得真確；要用腦筋細想，想得徹底；能這樣，我們的感覺一定更靈敏；思想一定更有深度，也更富條理、更有系統；寫起作文來，也一定更能得心應手、暢所欲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