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灣庄—兩座重建他處的大安區建築(二)林安泰古厝
前言 由一張照片說起
四年級的社會領域課程,會有一個單元是有關傳統住宅(也包含現在稱為老街的商店街),幾年前佈置科任教室時,在外牆貼了一個主題,大安區的傳統住宅:
攝於2015-0921
裡面簡單的在大安區街道圖上標示了芳蘭厝、義芳居、黃濂讓宅等傳統住宅的所在位置,其中也標示出林安泰宅的原所在位置;雖然現在的林安泰宅被重組於新生公園北側、新生建國抽水站旁,但還是須讓小朋友們了解它的原處。
也因為要呈現出林安泰宅在原所在地,就必須找到一張尚未被解體前的照片;在早期的“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的簡介摺頁[註1]中,附有一張古厝還在原地的照片。
這張照片中,古厝旁的龐然建物,即目前(2020年)仍在敦化南路旁的林肯大廈[註2];古厝後方的敦化南路已經開始動工但尚未完成。這張應該是在民國60年代的照片中,可以看見新式大廈與傳統民宅交錯,像是都市發展的一個歷程。
[註1]該簡介摺頁是哪一年的?記不得了,;當時中文版被拿光了,所以只好日文版與英文版各拿一份。
新版(2017)簡介摺頁中提到:民國89年5月由臺北市政府民政局精心規劃為「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對外開放參觀,民國98年配合臺北國際花卉博覽會活動成為展館並擴建庭園,民國100年繼續以「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開放民眾參觀,為本市重要觀光景點。
舊版摺頁所介紹的是古厝主體、書房及水池,其他新建的亭台樓閣、假山等還沒出現。
[註2]筆者就讀於大安國中時,當時大安國中的正門位於四維路上(現今游泳池旁的門口;大安國中已將正門改在大安路上),放學一走出校門就會看見這座林肯大廈。
林安泰宅的特點:
有關林安泰宅建築的特色,包含建築結構、格局、施工方式、材料、細部裝飾……等,無論是書籍或網路,均有相當多的建築學者提供許多詳細資料可供大家仔細閱讀,在此僅提出幾點:
1. 清朝乾隆、嘉慶年間,泉州安溪人大量移民來臺,零散分佈在臺北盆地周邊之北投、 樹林、鶯歌、三峽、汐止、瑞芳、平溪、景美、木柵、深坑、石碇、新店、坪林及古亭、大安等地;包括興建林安泰宅的林氏家族。
林氏家族以原居地泉州安溪傳統民宅為其房屋形式,即閩南式「兩落兩廂式」四合院;四合院多為較富裕之民家或官宅所興建,一般農家則以興建三合院為主。
除林安泰宅外,大安區內目前仍留存下來的安溪古宅,就筆者目前所蒐集到的資料中,包含了:
※基隆路三段的芳蘭厝、※義芳居(市定古蹟)
※和平東路二段的黃濂讓宅(市定古蹟)
※建國南路一段的十二甲楊家新厝(今輔信公王公廳,與電信協會仍有產權問題)
※和平東路三段的六張犁高氏古厝(列為歷史建築或因都更而被拆除仍未定)。 [註3]
2.一些散村型聚落多設有銃眼及銃櫃以防原住民或與來自其他地區移民的械鬥情況,如義芳居、黃濂讓宅[註4];然而林安泰古厝因選址於安溪移民勢力範圍之中央,故未設置任何銃眼及銃櫃等防衛系統。
義芳居的銃眼(圖片擷取自“台北的古厝” VCD光碟)
3.依“林安泰古厝文物館網站”→“古厝沿革”頁面中提到:大厝的正身完工於清乾隆後期,清道光初期其餘左右護龍等也陸續完工。如以大厝的正身來看,林安泰古厝應是臺北市內現存年代最古老、保存較完整的閩南傳統建築民宅。
[註3]見 聯合新聞網2019-09-15 “北市大安區暗藏清200年古厝 見證清移民拓墾史”與“位處都更道路位置 高氏古厝恐開膛破肚”兩篇報導。
2020-04-30 補充
"六張犁高氏古厝" 已於2020-02-14由臺北市政府文化局公告為臺北市歷史建築。
相關連結:國家文化資產網
https://nchdb.boch.gov.tw/assets/overview/historicalBuilding/20200217000001
[註4]黃濂讓宅的完工年代為1897年,當時已經是日據時期了,依然有設置銃眼。
由早期的航照圖看仍在原址的林安泰
藉由GIS臺灣百年歷史地圖網站中附的幾張航照影像,看看尚未被拆解重組時,還在“南蛇拜斗穴” [註5]上的林安泰宅。
[註5]昔日台北有一句俗諺「一鳥、二關刀;三蛇、四蓮花」,指清代時期的臺北四大戶,因獲得吉穴而成就致富;「三蛇」所指的是林家「榮泰行」所得“南蛇環北斗穴,蛇頭向七星”的吉地,後在此地建“安泰厝”。
(民國34年)1945年4月 美軍航照影像
當時的大安地區,特一號大排以東(今新生南路)還是有相當多的農田,此張照片範圍內比較比較明顯的道路只有現在的和平東路與臥龍街;照片上方黃圈處為安泰厝所在,下方綠圈處為第二師範、現今的國北市教大。
(民國46年)1957年 臺北市舊航照影像
黃色箭頭及黃圈處→林安泰宅
藍框處→幸安國民學校
白色箭頭處→今敦化南路、仁愛路之圓環;當時的敦化南路僅止於圓環。
甲→信義路
乙→和平東路
丙→新生南路;當時還可見特一號大排
橘圈處→拳山區域
與上圖“1945年4月 美軍航照影像”做比較,僅過了十二年的時間,農田已大幅縮減,取代的是房屋與道路;林安泰宅主體的方位為坐東北朝西南[註6],四周都還是被農田所包圍。這些農田當時是不是還是林家的產業?
[註6]筆者在航照影像所加的林安泰宅中軸線並未非常準確。
將航照影像放大;依此鳥瞰的角度,可見建築群是在一個明顯的圓形範圍內。此圓形的東北,種植一排植物做為建築的後靠,只是由航照圖看不出是竹林還是其他樹木;圓形的東南為水池,而水池的前緣剛好在圓弧上;水池與四合院之間為門口埕(這三個字用閩南語唸比較順)。
為什麼會有一個這麼明顯的圓形區域?是無意間偶然形成?還是興建時即已規劃?還是另有其他作用(如對應穴位的布局)?……
因前方為水池,所以對外的出入通道應是在兩側,於側邊設置門樓?只是由航照影像看不出來。下圖為黃濂讓宅及側邊的門樓。
黃濂讓宅及其門樓。
(民國52年)1963年 臺北市舊航照影像
此時在林安泰宅西側已有一條八德路切開前述的圓形範圍內、水池的西側一部份也成為道路……八德路?沒錯,當時該道路為八德路的一部份,到民國59年才更名為四維路、路名沿用至今[註7]。
至於未被填平為道路的水池部份,是否也已填平成空地就不知道了。
[註7]《臺北市地名與路街沿革史》 民國91年 臺北市文獻委員會 p.205
另參考大安國中及建安國小的學校網頁,兩校分別建校於民國44年(建安國民學校)及民國50年(大安初級中學),從這張民國52年的航照影像中,可以看見兩校建校初期的校舍規模。
1974(1973 ? ) [註8]年 臺北市舊航照影像
這時可見大安國中及建安國小(民國57年以後,改名字了)兩校目前的校舍規模已成形,大安國中西側的南北向跑道也完成了。此時尚未看見敦化南路二段及大安路這兩條主要道路,但林安泰宅及兩校附近的巷道逐漸成形。這時林安泰宅的水池應是確定被填平了吧?另白色箭頭所指,為前述敦化南路上的林肯大廈,只是不知當時是否完工?
[註8]該網站雖然註明的名稱是標1974年,但底下時間卻是1973;是1973拍攝、1974整理公布,還是……
來到現在的敦化南路
在“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網站中,有一篇臺北市歷史建築「林安泰古厝調查研究、修復及再利用計畫案」總結報告書[註9],內附一張【圖 2-19】林安泰古厝拆遷前的都市計劃現況圖,當中即標示出林安泰宅在現今敦化南路上的原址。
[註9]網路路徑為 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 首頁→建築導覽→六、林安泰古厝歷史及建築研究成果實錄→ 9 林泰古厝的歷史研究-林安泰古厝的拆遷保存運動
另外,以前述的“1957年 臺北市舊航照影像”與現在的google map疊圖後~
圖中標示的黃圈處為林安泰宅位置,五個小紅圈代表現在的五棟大樓:
1→林肯大廈
2、3→鑽石雙星大樓
4、5→新鑽石大樓;林安泰宅原址大致在這兩棟大樓的區域
林肯大廈(右),與兩旁的大樓比較,看得出來有歲月的痕跡。
前述疊圖所圈出的五棟大樓(拍攝地點於敦化南路二段、安和路二段171巷巷口)。
林安泰宅原址部份已在敦化南路路面,部份為現在的這兩棟新鑽石大樓區域。(拍攝地點於敦化南路二段81巷巷口)
來到四維路上左側為建安國小圍牆,兩棟大樓之間及四維路的小部份路面上大概是原水池的位置。 [註10]
[註10]以上敦化南路及四維路現場的照片於民國108年12月拍攝。
現在的林安泰古厝民俗文物館
以下照片無註明者,均於民國108年10月、12月拍攝。
現位於濱江街的民俗文物館大門。
因靠近松山機場航線,經常可見飛機準備降落。(本圖攝於2012-0818)
以1957年臺北市舊航照影像與現今google衛星影像做比對。林安泰宅的拆遷重組部份為四合院主體及書房(圖右黃色框內範圍),與圖右對照,其實有許多部份並未復原;重組於新址的書房,不知是在原址中左側[註11]的哪一間?如果看屋頂的長寬比例,好像是圖中紅色箭頭所指的那間(不知是否正確)。
重組於濱江公園的部份,可能是要仿原址坐東北朝西南方位,但兩張影像比對後,角度卻不太相同。
另外,在水池左側黃圈標示的區域,其中有些看起來像是樹木的影像,不曉得該區域是園林設施還是……;因為目前蒐集的有關林安泰宅(建築部份)的相關資料都只是重組部份,其他未重組的部份看不見什麼介紹。
[註11]一座民宅的左右側如何分辨,是國小四年級的社領課程中一個重要概念。
除了四合院及書房外,其他建築均是因前述配合臺北花博而並擴建成的庭園,不屬於本文重點。
四合院前的水池;水池做成半圓形,即所謂的半月池。不過由在“1957年 臺北市舊航照影像”中的水池,看起來不太像半圓形,比較像是一個長方形、外側的邊呈圓弧的形狀。
四合院外觀
四合院正面。
四合院側面
四合院後面;為白色牆面。
四合院門廳上方左側屋脊裝飾(剪粘、浮雕)及屋簷前瓦當;照片中箭頭所指處,可發現屋脊上方前緣處似乎是原有紋飾的殘留。
四合院門廳上方右側屋脊裝飾(剪粘、浮雕)及屋簷前瓦當;屋簷前的圓形瓦當除了一個遺落(黃色箭頭所指處)外,還有一個的圖案與其他不同(白色箭頭所指處),是拆遷前林家在自行整修時就已這樣了?
門廳外側,由此可見磚、石、木等建材。
門廳正門兩旁還各設有一小門,稱為「戶」或「對看門」;正門遇紅白事才開啟,平日以「對看門」通行[註12],由對看門進入為一迴廊。
[註12]《台灣十大傳統民居》p.26 李乾朗著 2004 晨星出版
門廳外側兩旁牆壁的磚砌與石雕。
四合院內部
門廳大門內側;門上的東西(黃圈處)不知叫什麼名字?會與風水避煞有關?還是有其他用途?
門廳上方的雕刻與斗拱
門廳兩旁的耳房(室內燈亮處),目前做為林氏家族的家族介紹與經商歷程。
門廳與兩側耳房;由正廳拍攝。
正廳屋頂部份。
由此角度看正身屋頂,屋頂高度以正廳最高,向兩側逐次降低高度,為傳統長幼有序的概念。
正廳(公媽廳);前面沒做門牆,與中庭相連成一個開放空間。
大房房間(正廳左側第一間)
正身後方內側的迴廊。
左護龍。拍攝當時正值文物館108年10月份的抓週收涎活動;門上方的雕刻上有「道光通寶」字樣的銅錢。
右護龍;裡面陳列一些早期家具。
右外護龍;這裡目前佈置為“古厝時光 安泰歲月”展區,介紹了林安泰古厝拆遷的始末。
右外護龍後端的廚房與餐廳。
右外護龍前端原臥房的房間,現作為展區(照片中為臥房的窗戶)。其中一間房間牆壁斗拱下方的雕刻(如下圖所示,與對面牆壁共四座)圖案都不相同。
在四合院內,兩側內外護龍之間的天井均多設一到圍牆間隔,自行成一處小天地;照片為正身與右外護龍之間,在文物館網站介紹此空間稱「虎池」。
回到四合院前方,由門廳兩旁「對看門」進入的迴廊。
書房
拍攝當天(2019-1226上午)不知是否文物館有其他活動,書房門口用一條板凳擋住,便乖乖的沒進去,只拍攝外觀。
書房兩側上方的壁畫,已開始褪色。
書房側門
館藏文物
以下僅列出部份:
正身大房房間內的床舖、衣櫃、梳妝台,及梳妝台旁置放臉盆的梳洗台。
二房房間內的床舖。
三房房間內的床舖(2012-08-18拍攝)。因為是好幾年前拍攝的,本來也忘了是在哪個房間的;後來是利用文物館網站的“3D線上實景”功能,找到是在三房房間內。
廚房內用具。
餐廳內用具
早期的掛鐘與蓑衣;目前在四合院右護龍。
兩座鼓亭;分別放置於正身左側迴廊(左)與祭具間(右)。
結語 保存、保護要即時
對林安泰宅的拆遷重組過程有興趣者,可至目前文物館右外護龍的展區參觀,或是在文物館網站中瞭解(前述之「林安泰古厝調查研究、修復及再利用計畫案」總結報告書)。
臺北市市區地狹人稠,究竟是保留古蹟、或是都市更新,幾十年來不斷的有許多案例不斷的熱議;相信以後也還是會再次發生。
當然地方政府可能有人力、經費等考量,但對於古蹟、古物之保存,還是得及時處理。最後,借用李乾朗教授在《台灣十大傳統民居》p.185中的一段話做結束。
……從一九八七年拆除,遲至一九八七年才進行古宅重建,延宕時間長達七年,有些木雕因此腐朽,至為可惜……
參考資料
※書籍
《台灣十大傳統民居》 李乾朗 2004 晨星出版
《臺北市地名與路街沿革史》 民國91年 臺北市文獻委員會
《臺北市民宅(傳統民居)調查》民國89年 臺北市文獻委員會
※網路資料
林安泰古厝文物館 網站
GIS臺灣百年歷史地圖 網站
※影音資料
台北的古厝(VCD) 台北市立師範學院鄉土教育中心 民國91年12月
影片內容為義芳居與林安泰古厝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