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我,教課之餘,一有空檔,就是瘋狂聽歌,聽畢業班學生錄製的個人音樂專輯。 聽見稚嫩、聽見用心、聽見青澀、聽見放膽、聽見溫度。 音樂課不多,我不過是希望國中生能嘗試錄下自己年輕的歌聲,從選歌、練歌、學習錄音的過程中,與音樂做個伴,結伴走成長路程,這是一條長達十個月的準備期程。 學生們很可愛,配合美術課要求而製作精美的封面封底,有人做出了鋼琴專輯、有人吹了一整輯「我的小笛子」、有完全copy其偶像而錄出和偶像一模一樣曲目的專輯、有全部錄英文歌的、有全部唱韓文歌的、有全部唱日文歌的、還有人聽到什麼歌就學唱來錄,他遲交作業的理由竟是「因為錄了60幾首,不知挑哪8首當精選輯」。 今天上午居然聽到學生在歌和歌中間錄了這句話:「老師妳好美,聽見了嗎?聽見要加分!」嚇我一跳!小小年紀懂得說人話,加點分是必須的^^~
當然,也聽見敷衍。 交不出作業的學生,有怕我生氣的,很抱歉,我除了失望,沒有太多火氣;也有不怕我生氣,還故意惹惱老師的。有學生認真製作出相當有水準的個人音樂專輯、有學生一首首手寫歌詞、有學生僅花一小時就唱完錄好、也有學生趁機和同學課後聚在一起對家長說要練歌錄音但聚了好幾回最後誰也沒交出這項作業,果然是常態分班!導師們安慰我說,他們連聯絡簿都敢不按時繳交了,還能交給一週見一次面的妳一片自製音樂光碟嗎?!有道理,我明白我知道。孩子數學考差了,家長甚至請來家教,孩子要交音樂功課就說「跟音樂老師說我們家窮,沒錄音器材!」學生想用一下上了九年級被禁止接近的電腦或手機,聽說還是一句話:「門都沒有」。家長禁用電腦、手機甚至聽音樂的苦心,我明白,也不想多話;升學優劣所連結到往後家庭經濟之慘烈,在台灣家庭集體變窮後,緊張度大大提升也是實情。家長認為只要跟升學無直接相關就是浪費時間的心態,也深深影響著他們家孩子,可知道學生嗆出來的話直接不給音樂老師留半點尊嚴,而我還要自持教育專業,把一口口氣給吞下去,真是有修養哇哈哈!
科技持續進展,現在請學生錄音,器材之普及,跟剛出來教書時(18年前,哇!),情況天壤之別。家庭設備上,也有學生跟我說他家只有大同電鍋此項電器的,害我很欣賞他的家庭,我跟他說我也想過如此環保的生活,完全不想讓他覺得沒有器材是沒有尊嚴的事,「沒關係的」我說:「老師很想讓大家有所學習,但實際上又不可能做到萬事具備才來做,只能請妳諒解」。因為不想「歧視」做不到的學生,遂也開放了在音樂課現場演唱奏來讓少數學生有機會補分數。有些學生不滿老師我太過心軟,沒錄音這項分數就應該一分也拿不到,我只好解釋:「老師不想只做學生學習狀況的鏡子,更願意做到窗戶的角色,引領學生向外眺望」,請他諒解。學校畢竟是個給機會的地方,何況我教的又只是義務教育階段常態分佈下的孩子,等他們出了社會,現實的殘酷自然逼人來,做不好、做不到、做逆了,自有嚴懲伺候。
學校設備組少數能用的卡式放音機被我借來驗收功課,我有2、30盒卡帶要聽,這才「發現」卡帶倒帶與快轉的速度,真是慢到原始。忽然想起家中曾有一台紅色跑車,按一下引擎蓋,卡匣就會彈出來,那是專門替VHS倒帶用的機器,早知道就留著,現在的學生一定很多人沒看過這種古老東西。 忽然想起國中英文老師,上課放教學卡帶的技術超爛,每次都過頭,應該快轉按成倒帶,糊里糊塗弄好久,若是現在的學生,想必很難乖乖坐住等她弄好。
這種檔案評量,不是從考卷上ABCD勾一個選項就有答案的,在準備過程中,學生會學習去克服困難、尋求資源、解決問題,從班級同儕的鷹架小組到師長手足、甚至上網去問,過程中主要學習到的是如何唱奏、如何錄製光碟,次要的學習是時間分配與專案控管。 這是一項好的學習指派,不必然與「準備學測」這項階段性任務衝突的。 最近的我,聽見許多來自學生的聲音,歌聲、笛聲與琴音,更聽見了年輕孩子在學習光譜上的差異、空虛、被動與無法自主。
用健康的心態目光調遠來看孩子的表現,平衡而自發自主的學習,才會是深刻的學習。